夏日的浓郁,是青春打马而过时的恍然,是少年一闪而过消失在香樟树尽头的背影。当七月,再次踏着杨絮步步生莲而来,若一切只如初见,我只愿时光静默,岁月安好。
很多事情没有理由,就像许多故事没有结果一样。回到叶溪时,景色黑白分明与六年前没什么分别。树荫之外的是接近墨色的绿,将街道分割成两道平行世界。初次见面时,我正拖着行李箱顺着纪南路寻找陌生的住址,你骑着单车闪过去,风吹你白色衬衫的衣角,张扬的飘摆着。你单车上挺直的背影,拐弯,然后消失在拐角尽头。我惊叹自己的记忆力,一个瞬间记住了你。当时不清楚为什么,猜测是你自信微扬的唇角,或者是弧线柔和的侧脸。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相遇不过几秒钟,却荒芜了我整个青春。
在遇见你之前,我从不相信天意。进入班级时,入目都是陌生的面孔,眼角意外的酸涩感让我微微的不适应。因为我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恋家的人,在同龄人还由父母领着在学校熟悉环境时,我早已简单挑了几件衣服,带着几本书踏上了南方的火车,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找出租房,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翻开小说,直到班主任过来介绍班级成员,不久一个温暖好听的声音让我不禁抬头看向讲台,一个男生正背对着大家写下自己的名字-林辰白,白色的衬衫在他转身时划出一道弧线。林辰白,居然是你,你知道吗?我们在几个小时前已经见过面了。
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中。林辰白让我想到了“如沐春风”这个词,他有一种能力,让人觉得有他的地方阳光正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偷看你的侧脸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你随意的坐姿,自信沉着的语调,干净略带秀气如同孩子般的睡颜……美好如你,自然吸引着所有女生的目光,是女生的男神,下课间议论的对象。我大多数都在座位上安静的看着永远都看不完的小说,从来没有参与她们的队伍,可是那些关于你的消息却依然会不时蹦进耳朵,没有刻意去记但听过一遍就忘不掉了。不断有女生给你传纸条,于是各样的绯闻层出不穷,但都在你不动声色的回应中无疾而终,所有的人都在猜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三年里,我们仅有的交集是放学回家的那条路,虽然只有一站的路顺道,但偷偷看着你骑车的背影却成了我开心的理由。其实更多的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就像我每天早晨来的特别早也只是为了替你把桌子擦干净,或者偷偷在你的抽屉里塞进一朵新鲜的凤凰花,虽然看得见你在面对突然多出来东西习以为常的表情,我却依然能乐上一整天。我也只送你凤凰花,因为那样艳丽张扬的颜色却绝不恶俗,就像你给我的感觉。
高三那段压抑的时间里,我因为一个与你在同一个城市的目标而被打击的垂头丧气。却在这时你恋爱了,我知道那个女生,安静又文弱,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想要保护她。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一直引以为傲的独立很失败。听说你们经常周末一起去公园,听说你在告白那天送了她一大把的凤凰花,听说有个人每天在你抽屉里放一朵凤凰花,而你终于找到了她……你们的关系很快被老师发现了。班主任,年级主任,甚至就差全校公开批评了却依然没有动摇你不分手的心思。老师们找上了女生,一轮又一轮的劝解或斥责,终于女生受不了了冲出了校门,你在班里上课时听说了女生哭着跑了就立刻扔下书追了出去。一直到夜晚你们都没出现过,第二天上午你们的父母都来了收拾了你们的东西离开了,女生听说是转校了,却依然没有你的消息。下午,班主任红着眼睛宣布了一件事情,你车祸抢救无效。本来叽叽喳喳的教室一下子鸦雀无声了,有几个女生当场就哭了,我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就只有一句话不停的在重复:抢救无效去世了。在那一刹那,你奔过去推开了女生,选择了像王子一样保护了自己喜欢的人。很狗血的一幕,但发生时却让所有人都痛到骨髓。突然觉得黑黑白白交叠的光影无比的讽刺可笑。始终记得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是带着怎样绝望的心情不断的告诉自己高考只剩两个月了来回避心里迟迟不退的钝痛,坐在空调教室里,窗外是叶溪刺眼的白光,突然恍惚以为是下雪了。高考结束后,我立刻离开了这里,不想再多留一分钟。没想到三年后因为偶然会再次来到这里,景色依然熟悉,陌生的是此时心情,没有浓重到无法呼吸的哀伤,有的只是时过境迁的平静,仿佛那些事那些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路过纪南路时,墨色的树荫下,不见当时欢笑的少年。林辰白,你可知道有一个人在你恋爱后,依然执拗的每天送一朵凤凰花在你抽屉里,你可知道你拼死护着的并不是你要找到的人,你可知道从你出事后我就只能看见黑白两个色了。尽管于你,我连过客都算不上,但我仍想告诉你,曾经我真心的喜欢过你很久。当你站在云上向下看,看到路口站着一个女孩正看着满树凤凰花发呆时,会不会想起那个带着笑或者很沉默的我。